第一零八章:洛阳知己-《一碗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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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不是如来。”宗麟提裾之际,背转一只手到腰后,悄示我们退开,强忍手掌破裂淌血之苦,仍似面色如常的说道,“没有慈悲心,世人离佛远着呢。不讲仁恕之道,权势再大,亦非圣贤。我们来的年代,世人越发只知追求王霸之术,因而苦海无涯,更遥无边际,往哪个方向都望不见岸。”

    长利瞅其掌破流血垂淌难掩,忍不住憨笑道:“我哥说你拜耶稣是为了泡妞,是不是呀?”我正要上前包扎,宗麟忿然甩手,悲愤道:“耶稣是妞吗?你哥就会乱说!我自求我道,关他什么事儿?碍他哪条道了,就会胡说八道……”

    我摆头避过其忿甩之掌,啪一声响,肩后掼飞一名光膀壮汉,似是悄刚欺近,便挨掴翻丈外。另有数个壮汉纷抡粗臂围殴上前,没等逼到跟前,顷遭宗麟撂摔,此起彼落。有乐拉我走避不迭,只见向雄不知何时又冒出来跪在巷内,往这边瞠目愣望了一阵,又悲从中来,张开嘴巴,发出哀泣。

    有乐皱起脸边跑边望,经过跟前,不禁问了声:“为何又哭?”向雄呜咽道:“你没听说吗?天子被他们杀害了,刚才贾充一伙还赶去捉拿王经大人和他母亲……”有乐啧然道:“都怪你!所以你今后别再跟那些好人混了,改而去跟司马昭父子试试看结果怎么样?”

    “这怎么能怪他?”宗麟红着眼眶转觑道,“他的专长并不只是哭丧而已。一直以来,向雄替不少好人收葬,常常冒死而为。并且挺身勇敢地为他们奔走呼告,多年持久不停地申冤。甚至他还悄悄私藏获罪死难之人的年幼子孙,含辛茹苦将其抚养长大,谁能做到这些?王经全家被捕杀,向雄抢先把王经的孙儿偷走,私自抚育成长,为其保留后代。并且向雄不断向朝廷申诉,屡在被起用之时提出这些往昔冤情,最终感动司马炎,下诏说:‘已故的尚书王经,虽身陷法辟,然守志可嘉。如今他家门户堙没,朕常感到怜悯,赐王经之孙为官。’王经不肯依附司马昭,可谓知死而为。其故吏向雄不但保全王经族脉,终使王经孙辈有机会活下来重建家业。此后向雄又为邓艾之孙申诉,再次让司马炎垂泪感叹不已。向雄这样的古道热肠之人,你们凭心自问,世间能有多少?做人不要只知追慕权势私利,不讲天地良心……”

    信孝闻着茄子在我身畔边跑边问:“你们有没觉得向雄很像吴服园常演悲情戏的那个爱哭小生马什么涛来着?其相貌堂堂,张大嘴巴哭得呼天抢地,屡令我看得走神儿……”我揉着眼睛,忍不住悄拿一枚金叶子去塞到向雄怀里,然后跑开。

    向雄边哭边望,跪在巷里泪眼汪汪。有乐拉我溜往桥边,往火光烟焰间觅路之时,口中问道:“他又不是乞丐,你干嘛给他塞钱?你钱多是不是?”我戚然回眸,说道:“眼见他哭得很伤心,不知该怎样安慰才好,况且他将来抚养王经的小孙儿,也需要钱不是?我家翁说现实的世道,还是给钱好,这样安慰人胜过千言万语。”有乐摇了摇破扇,低哼道:“所以你家翁每次写信回家,都跟儿子们要钱是不是?有一次他也写信给我哥,提及要钱去帮义昭大人周转。我哥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就给他寄钱去了,价也没砍,直接二百金。你家翁拿去京都买房了对不对?”我呶嘴说道:“买了又怎么样,后来还不是让你家打进京都的乱兵烧掉了。”

    便在我们又被横亘拦路的火势逼退之时,一辆披罩铁甲之车突然冲撞过桥,接连掼翻多个持盾欲阻的府兵,碾倒羊头巨像,践裂为两半,迳直推过来,顶在前头,穿入火圈之内。车上有个形态瘦弱的蚊样家伙赶着马打招呼,我正自愣看,有乐忙奔到车畔,伸扇敲头,惊喜而觑道:“这是谁来着?你怎么终于出现啦,先前去了哪里?”

    “去过不同时候的很多地方,”蚊样家伙捂头瑟缩道,“无意中找到了这辆贝尔格莱德之战神血河车,其属于来自一千二百年后的战阵杀器,装备铁甲火力精锐,又名‘诸神之战车’。当时守城的匈牙利大将忽患鼠疫,跟部下一起病倒营帐,车丢一旁,反正留着也没什么作用了,被我偷驾而走。冲出城时天刚拂晓,许多农民军从东欧各地四处涌来,未听将令便私自涉水前往袭击奥斯曼突厥军营。我驾车觅道逃跑之际,竟然误打误撞地率领他们奋勇进攻,天还没亮就一下打崩了突厥军团全线。咱们曾经见过的那位老朋友差点儿死在乱军之中,先别猜他是谁,总之说来话长,不想等火烧死就快上来坐坐看怎么样?”

    我忙询问:“有没找到我家翁,还有小女王她们……”蚊样家伙驾车撞飞几个抡斧冲来的光膀壮汉,拉缰说道:“还未有空去找。想是也和达芬奇他们在一起,仍跟马千户逗留在君士坦丁堡郊区。回头再去那边看看……”

    “别逗了,”信孝闻着茄子不安道,“谁还想回去那边?况且我记得她家翁好像在别处,会不会仍跟成吉思汗或者汪罕他们在草原上骑马射雕,顺便追杀脱黑脱阿……”

    “然而我去过‘十三翼之战’那里,没看到他。”蚊样家伙摆头避过飞投之斧,抬弩回击数矢,嗖嗖射翻掷斧的光膀壮汉,忙碌道。“铁木真与拜把兄弟札木合闹翻,然后和母亲诃额伦率领三万人分为十三翼迎战札木合。时距他跟札木合联手发起‘不兀剌川’救妻之战击败脱黑脱阿已有大约十二年。部落的规模也扩大了许多,又有许多周边小部落或慕名、或迫于压力而加入进来,使铁木真的势力飞速提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铁木真的家庭情况依旧没有任何改观。尤其是他与术赤的关系则可以用江河日下来形容。十二岁的术赤已经长得如大人般强壮了,性格沉默、粗野、倔犟、阴郁,他对铁木真的态度比铁木真当年对父亲也速该的态度中多了一种敌意的成份。对于这种尴尬情况,铁木真自己又何尝不烦恼呢?他只是不愿外露而已。他无法漠视术赤的‘客人’身份,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情无时无刻得折磨着他。每次看到孛儿帖投来幽怨的神情,他的心就会刺痛,只能掉头走开,用部落中的大小事情来规避这种心底的痛,以接踵而至的繁忙来自我麻醉。对铁木真而言,术赤的问题甚至是比札木合、泰亦赤兀惕以及塔塔儿人更大的难题,恐怕倾其一生也无法解决。因此,他只能搁置不提,任由‘长生天’来安排。此时铁木真家族与札木合之间矛盾加剧,双方终于大战。铁木真失利,退避于斡难河上源狭地,札木合将俘虏分七十大锅煮杀,引起了各部落的不满,纷纷归心于铁木真。此战铁木真败而得众,使其军力得以迅速恢复和壮大。我悄悄到那些煮人的大锅旁边找过,并未看见你家翁在内……”

    “放心好了,你家翁不会被蒸或者煮在锅里。”有乐见我担忧未减,便从旁安慰道,“虽然由于妻子孛儿帖挑拨,使铁木真跟拜把兄弟札木合翻脸为敌,部落联盟之间恶战连场。还好你家翁跟铁木真他守寡多年的老妈相处不错,并且也跟铁木真能玩到一块儿,或许打了败仗就一起逃去斡难河打鱼了,顺便教术赤搞东搞西,从小培养他把家里搞得一地鸡毛。然后你家翁又跑去老朋友汪罕那边作客,继续搞三搞四,有他不断地帮倒忙,致使汪罕父子一败再败,把一手好牌打到稀烂,其破坏性堪比‘爆大钁’……”

    “咱们找不到信雄,才是‘爆大钁’。”信照连劈数名持戈来搠的黑袍人,接应长利和孙八郎他们突围而出,随即与恒兴会合一处,且战且退,到车后寻觑道,“有谁看见他这会儿在哪里?”

    信孝避过飞投之矛,溜到车边,伸茄一指,说道:“刚才我看到小珠子在此,何不问问她?”长利帮孙八郎抱高次上车,随即憨然点头称是:“小珠子跟信雄几乎形影不离的,既然她在这里,信雄大概也在附近。”

    “那可不一定,”蚊样家伙伸手拉我上车,口中说道,“小珠子似乎无所不在,我四处穿越时也看见她冷不丁在左近出没,大概其会分身之术。我想可能是这样,除非不是。”

    “这辆破车哪儿偷来的?”宗麟拽我下来,另手抬起一指,惕觑道。“不要告诉我是从闹瘟疫的围城死人堆里找到的不干净东西。你早就该烧掉它,还驾着这种‘死神之车’四处去历史上不同时期传播瘟疫,搞不好你就是传说中的‘瘟神’,造成有史以来各种神秘的疫情,据记载最糟糕的时候世界上曾经只剩几百人,差点儿灭绝你知不知道?”

    “放心,灭不了。”蚊样家伙拉我上车,郁闷道。“你没听小珠子说过吗?人就跟蟑螂一样,随时又到处都有,后来更多到一个星星塞不下,还想满宇宙乱跑,不过老天爷没给人们这个机会。劫后残余的后人流落到一个荒凉原始的冰河世界,留下两幅神秘图案,蕴含了深奥的宇宙星象之理,被誉为‘宇宙魔方’,流传下来的文明之源,亦即河图洛书,成为千古之谜。其间暗藏了宇宙时空合一的建构,以及万物生成演化运行模式。鲜有人知的是,‘河图’的这个‘河’,其实指的是星河。河图洛书最有名的出处来自于《易传·系辞》中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句话,然而河图本是星图,深邃无穷。河图上排列成数阵的黑点和白点,蕴藏着无穷的奥秘。‘洛书’之意,实为‘脉络图’,是表述天地空间变化脉络的图案。洛书,它的内容表达实际上是空间的维度和方向。河图洛书不仅是阴阳五行术数之源,甚至暗藏穿越宇宙时空的密钥。第一次给这两幅图命名的是北宋易学家刘牧,他悄悄告诉我说‘洛书牌’可能存在的方位在东,具体线索疑似让‘东郡望’被赶走的那批流徙之人带走了,不知藏在什么地方,须要沿着他们迁徙的路径去找。邵家的术士和泰山会那些方士相信绝代秘术宗师骆曜早年留下的提示,亦即《论语·子罕》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然而河洛之辞,最早见于《尚书·顾命》:‘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人们以为远古先民传说中的‘河图洛书’出于黄河、洛水,其实‘河图洛书’中的‘河’不是指黄河,而是星河。河洛之象,本乃星象与时空交构之理。这两幅神秘图案,源自天上星宿,不仅蕴含着深奥的宇宙星象密码,其更隐藏着跨越时空维度的桥接。宋代道士陈抟指出,若能找到最早时候神秘先民埋藏下的‘洛书牌’,一切谜题迎刃而解,答案必在其中。”

    长利他们听得一脸懵愣,有乐伸出破扇敲头,啧然道:“别扯那些玄乎的。直接说罢,信雄是不是让你带去十万年前的冰河时期寻找‘河图洛书’或者什么神秘远古飞船遗迹了?别说不是,有人看见他跟一座庞大如山壁的飞船同框,居然还有成群结队路过冰原的长毛巨象之类猛兽也来凑到一起合像。更糟的是他竟会出现在各个不同历史画面里,包括跟可怕的‘十常侍’合影,以及惊心动魄的‘鸿门宴’项庄舞剑之时,他在刘邦后边发呆。并且信雄还露面于荆轲刺秦的混乱场合,跟秦始皇一起绕着宫殿的柱子跑来跑去,勇敢地与刺客捉迷藏、躲猫猫。随即他又跑去‘搏浪一锥’那里,险些儿跟同车的秦始皇一道猝遭埋伏在山坡上的张良扔东西打破脑袋。为了帮秦始皇长生不死,信雄指点方士徐福坐船出海不知去哪里找丹药,结果几船人有去无归。秦始皇死后,信雄指鹿为马,协助赵高欺负人。然后项羽火烧阿房宫,信雄在一旁愣望。王昭君出塞之时,他又傻乎乎地跟去看热闹。更唏嘘的是,大将军何进早年摆摊杀猪,信雄亦在旁边看他卖肉。而远在屠宰业祖宗姜太公钓鱼的溪边,我家信雄便已蹲在一旁帮他拿篓。甚至他还跑去诸子百家时候,站在一边愣看墨子制造飞机对付公输般,亦即鲁班……”

    蚊样家伙兀自懵然愣听,连挨几拳倒下。恒兴、孙八郎,以及穿条纹衫的小子挤上前挨个捶他,忿道:“看你干的好事!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来了……”蚊样家伙捂头欲起,信澄着地一滚,绊他又栽于地,随即提脚来踹,恼道:“另外改副行头,换套马甲就行了?别以为我认不出你!”蚊样家伙慌要躲去车后,信包挥烟杆击之,愤懑道:“都怪你。害我一脸的草莓印……”

    信孝颤着茄子不安道:“快跑!邵悌的奶奶又要追来缠你不休……”我们纷纷转望,只见那个三髻女童踏瓦疾奔,从屋顶上蹦跳渐近。信包二话不说,急忙钻进车里躲藏。

    有乐他们正要挤着爬上车去,宽袖少年穿出烟雾悄至,提剑指来,凛视道:“都不许溜!邵六叔说,你们是那小胖狐的同伙,必知他下落。明人不做暗事,把那小混蛋交出来,换条活路。不然洛阳又添新鬼,多了几个幽魂……”

    恒兴拔刀低哼:“然而在我们这些后世之人看来,你等皆是历史上的鬼。”正要转身出刀,宽袖少年先已晃袂欺近。其只一剑疾点,恒兴握刀之臂便已绽血,孙八郎从旁拿戟欲击,霎随剑芒划闪,肩膀猝遭所创,失戟落地。

    信照忙挥一刀,宽袖少年撩剑先临,斫断其刀残余之刃,再摧无存,仅剩刀柄嗡震在握。有乐惊啧不已:“不料羊家小子竟有这么厉害!”我见信照喉临剑迫,怎暇稍想,急使记忆里小僧景虎所授手法,探臂抢先拉开信照,宽袖少年却就势伸剑逼抵我颔下,冷然道:“世人皆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先流点血,我看你们不会当真害怕。家母曾说,高平陵之变,太傅司马懿只有诛杀大将军曹爽,多斩些人头,让洛阳流更多血,方能洗亮士人的死心眼,明白实力才是一切!”

    宗麟低垂袖下攥握的手一紧,正要上前,瞥见身后投来花辇女子悄立之影,其眸凝注,霎似竟如芒刺在背。宗麟不禁锁起眉关,摇头低哂:“很会听妈妈的话,你在历史上也算一个。你那母亲辛宪英号称‘女诸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能预测准确天下事。世人称为三国第一奇女子,预言曹魏短命、司马懿夺权,很早就能看出钟会必反,曹魏必亡,而能屡次拯救家族命运,保全家业苟存于乱世变局。出身陇西辛氏名门的才女辛宪英,善于鉴人知事,不过我却觉她为人未免太势利世故,处处计较精致,一心利己。羊祜的这位叔母,从来不是我能欣赏的人物。因为我老婆也是这种人……”

    有乐忍不住啧出一声,从藏身之处伸头说道:“他妈妈又不是你老婆,谁稀罕你欣不欣赏?高平陵之变,辛宪英劝其弟辛敞尽忠司马懿,此后每场变乱,她都教导家人抱紧司马一门的大腿不放松。押宝只押司马家族,日后即使翻船也要跟司马家同沉,可惜想得虽好,下场之悲惨远出她所料。司马家更工于心计,并不想跟羊家同沉,先把羊卖了,司马家存活得比羊家更长久。反而她死后,侄儿羊祜渐被别人排挤失意,其子羊琇更让司马炎君臣排斥失宠,愤怨而病死。司马家族争权夺利的八王之乱,成都王司马颖及河间王司马颙上表请诛羊皇后之父羊玄之,致使羊玄之忧惧而死。其女儿惠羊皇后羊献容经历五废六立的折腾,给司马家族当个皇后都不能安稳,最后遭辱于匈奴乱兵之手,被掳北去,羊献容沦为胡囚,委身强虏,被俘后遭胡人强纳为妾,至少生下三子。女儿清河公主被掠卖为奴,晋朝皇后母女落得此般遭遇,直教历代士人痛言为之愧死。”

    宽袖少年闻言愤懑,眼光一狠,沉声道:“无论你俩一老一小如何出言诋诽我母亲、甚至恶毒诅咒我家族,也休想引我从这小妞儿喉下移剑。反而要先抹了她的脖子,再与你们计较!”

    我忙要闭眼不看,头皮一紧,宽袖少年翻腕抹刃之际,长剑叮嗡一声离手脱飞,瞬间震臂殛荡,宽袖少年闷哼跌退,眼见剑坠水中,划过银芒飞辉。他一惊转面,未及看清是谁悄临其畔,便先听到悲哭之声,有个憔悴汉子呜咽道:“洛阳知己,怎能皆为鬼?”

    宽袖少年发出数串圈环,却全打在他自己身上,倏竟悉数回撞,掼躯落水。

    有乐他们见状,嘴皆张开,一时合不上。我亦懵眼而立,反应不过来,但见那憔悴汉子目光沉痛而至,将先前我塞给他的那枚金叶子交还,放到我手上,转身默默走开,又回去巷内,跪在路边哽泣。

    一个白衣小孩儿跳下花辇,走去他面前,目光充满好奇地看他哭。随即从跟在身后的喜相之人手上拿伞张开,撑到憔悴汉子头顶上方。宗麟背后不远处悄立的白衣妇人拈指伸到袖外,似要出手,见状忙撇下宗麟,肩披雪绒般一尘不染的毛裘银氅,蹙眉急往白衣小孩儿身边。

    街上跪了满地的乌袍人。有识得的小声说道:“那是舞阳侯司马攸,和他养母羊徽瑜。旁边亦步亦趋的喜相之人是嵇康兄长嵇公穆,其乃司马攸一派重要幕僚。素称有当世大才,然不为清流所重,阮籍曾对之以白眼……”

    但这一刻,我只看见那里有一对未来的知己。跪在陋巷雨泥里的憔悴汉子抬起泪眼,与白衣小孩儿在伞下彼此相交一眸,不意成为平生莫逆。

    白衣小孩儿此时还不知道,将来许多贤者名士为他遭受贬谪之苦、牢狱之灾,更有气愤致死者,这些人中包括张华、曹志、向雄、司马骏、王浑、羊琇、成粲、刘暾、郑默、甄德、王济等重要朝臣。

    据闻他也大约在向雄、羊琇等多位名臣纷纷离世的那般多事之秋,和他们一起恨别尘世。

    齐王司马攸忧死。风雨飘摇的晋朝将迎来巨大的痛苦与不幸,而那一天,我似乎听到他对向雄说:“我明白‘向隅而泣’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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